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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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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0 章

問心堂後院之中, 蘭亭瞧著桌案上的一方寶匣和一封書信,據邱盛說,寶匣是伯父裴行道送來, 信則是河東老家的母親裴二夫人寄來。

她先打開了寶匣, 匣子裏的東西映入眼簾,她怔楞在原地。

只見小小的一方寶匣中,半塊印章靜靜地躺著。

這是象征著問心堂管轄之權的印章,從前裴行道只有半塊, 按理只能調動一半勢力, 故而她為了同他做這交易,將自己手中的底牌亮了出來,獻上了剩下半枚印章。

卻沒想到, 這半塊印章數月之後被裴行道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。她思緒萬千,或許伯父從未忽視過這嶺南道的消息, 她所做的一切, 至少明面上的, 恐怕已經盡數呈到了他老人家案前。

這半塊印章,早不送來晚不送來, 偏偏趕在她為自己洗刷了冤屈之後,實在意味深長。是她通過了考驗之後, 得到的一種承諾,還是一種肯定?

不管是哪一種, 這都代表,她身後有了裴氏的支持, 她在族中的身份, 不再是靠著一紙婚約維系地位的喪父之女,而是堂堂正正的問心堂半個主人。

百感交集之下, 蘭亭的手都有些顫抖,她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。

日面在旁邊擔憂道:“娘子,家主送了什麽過來?”

蘭亭笑著搖搖頭,緩步到了院中,撫摸著已經過了花期的佛桑花樹,看著頭頂的那輪圓月。

這世間的花草樹木,明月清風,萬千好風景,她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欣賞。

日面追了出來,不知曉她為何歡欣至此,卻也被她感染,笑了起來。

“娘子這樣,好似回到了小時候。”

蘭亭回身握住她的手,“日面,若我這輩子都無法回到長安城,做回裴氏貴女,你當如何?”

日面驚訝地瞪大了眼睛,隨即脫口而出道:“那我也跟著娘子,娘子可不許扔下我。”

蘭亭撲哧一聲笑開,“不會的。”

日面安下心來,揚著下巴振振有詞,“娘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,奴婢只要跟著娘子就好了,反正娘子不會讓我吃虧的。”

蘭亭刮了下她的鼻子,“你呀。”

她又回到屋內,準備打開那封母親寄來的書信。

這一看,臉上的笑容便消失得幹幹凈凈。

日面慌了神,“怎,怎麽了娘子?”

蘭亭僵硬地坐在原地,手中的信箋滑落在地,月光在上頭投下一片亮光。

自岈山礦洞出來之後,她為了弄清楚衛憫和孟音之事,給母親寄去一封信,詢問當年情形。

母親在信中告訴她,父親當年也在衛吉門下念過書,外面只當是他年紀輕又是庶出,比不得已有才名的伯父裴行道出眾,卻不知曉,他與衛憫、定國公李邕,以及國舅段嶧,才是真正的同窗。她嫁給父親之時,曾在書房中看到些父親與一個叫做衛逢安的人來往甚密的書信,初時不解,後來問了父親,父親才告訴她這段往事。

母親說,父親提起時甚是懷念,但對衛憫此人說得極少,只告訴她,蘭亭和李霈的白玉,原本是一整塊,便是衛憫贈給李邕,李邕那個大老粗轉手便為了兒女親事,做成了兩塊定親玉佩。

至於孟音此人。

京中叫孟音的女郎,年紀輕些的,她並不曾聽聞過,若說與她年紀相仿的,倒是有一位。

當朝皇後,段嵐,小字孟音。

*

次日,池昀便傳來消息,那被捉住的黑衣“神師”正是林府那對外忠心耿耿的管家林橋,服侍林別駕多年,一直以忠厚老實聞名。

他還有另一個身份,就是倭國奸細。

林橋被押到鎣坪寨中審問,初時還十分□□,什麽都不肯吐露,那些刑罰輪番上陣,眼看著人要不行了,苻光便請求親自審問,將旁人都請了出去,這人松了口,供出了林別駕同為奸細,與倭寇往來,又特地設下這次瘟疫之局的事實。

他二人先是投毒引出黃家村內亂,又冒充神師登場,將縛煞之術引入村中,造成了疫毒流傳的局面,卻不想竟有村民溜去了城中報案,周其芳意外知曉了此事。林別駕適時獻計,說這是瘟疫,若傳到京中去,便是他治下的又一大過失,逼周其芳親自下令掩蓋疫毒真相,帶著人將黃家村所有攜帶疫毒的人與畜生全部投入了水中。

只是的確沒想到,會有水培藥草引發人命案,故而這消息一傳來,林橋便立時知曉了緣由。本就與蘭亭有私仇的林別駕,將計就計攛掇著周其芳不如將蘭亭當成那替罪羊,這樣一來,就算水中的瘟疫有朝一日爆發,也能徹底撇清幹系。

周其芳與他一拍即合,當即下令做局抓捕蘭亭。

至於這疫毒制造的緣由,他只說是上頭的命令,送來了旱獺供他行事。

蘭亭宴客之時,池昀便在席上同眾人又講述了一遍,林府被他帶著人查抄了,林別駕私通外敵,犯下的乃是通敵叛國的死罪,故而當即將人抓捕歸案。

“周其芳可有反應?”蘭亭問道。

池昀笑道:“他自然不肯,還要試圖將此事推到林橋一人身上,可從書房裏搜出的來往書信證據確鑿。他為了撇清自己,只能棄車保帥,說自己是受到林別駕蒙蔽,並不知曉瘟疫的事實,我與他達成協議,我抓我的奸細,他做他的刺史。周其芳這人倒是能狠心,林別駕也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了,自斷一臂也眼睛不眨。”

蘭亭平靜的聲音帶著些許諷刺,“那你是沒瞧見周大人‘大義滅親’的模樣,他連親女也可以舍棄。”

“娘子是說,那位去了京中的周小娘子?”

“池大人認識?”

池昀搖搖頭,解釋道:“我來溱州郡之前,便聽聞她與我一師兄家中訂下了親事,嫁的是京中袁氏。”

袁氏雖然是清流,立場不顯,但袁氏郎君如池昀所言乃是衛吉的門生,是尚書令一系,故而陣營十分微妙。徐夫人當真對女兒十分疼愛,只是這樣一來,周其芳在太子黨陣營中應當十分尷尬,怪道周其芳對她如此憤恨。

蘭亭勾唇,“周小娘子與其父不同,她能找到好歸宿,是喜事。”

說罷,又舉杯道:“這杯酒我敬池大人,此番洗刷冤屈,將幕後真兇繩之以法,多虧了您。”

“三娘子多禮了,”池昀笑得如沐春風,“本就是分內之事,且這次破案,離不開三娘子自己的神機妙算,還有苻光兄、岳娘子諸位的傾力相助。”

他對苻光和岳鷂這欲蓋彌彰的匪寇身份接受良好,以池昀的聰慧,如何看不出這些人的身份,只是不願意點破罷了。

只是...她目光移到那空著的席位之上,微微一頓,她擺宴答謝眾人,總不能獨獨略過苻光,雖則她與他已經沒有什麽幹系,但一碼歸一碼,此次他能費心費力,她理應謝過。

“說起來,苻郎君怎麽還沒來?”黃兒有些疑惑,宴過三旬,眾人都在推杯換盞,一洗這素日來的憋悶之氣,連柳應歸都施施然坐在了不遠處,苻光卻還未出現。

柳應歸忙道:“...寨主還有些私事需得處理,叫我們不必等候,蘭娘子莫怪。”

蘭亭只輕輕頷首。

日面眼中早就沒了從前的苻郎君,自從知曉新來的縣令是池昀,她便立即轉了陣營。

池昀也算是她們夫人精挑細選出來的,雖則家世不顯,勝在人不錯,若是在京中就罷了,眼下她家娘子已經想要留在這外頭,那池昀就再好不過了。

“娘子,池二郎君今日打扮得可真俊俏。”她趁著布菜,在蘭亭耳邊輕聲道。

蘭亭下意識朝著池昀看去,郎君今日一襲錦袍,未戴襆頭,只將頭發用玉冠束起,頗有些世家郎君的瀟灑風流。

她看得久了,池昀對上她的目光,溫和一笑,蘭亭有些赧然,匆忙移開了視線,就聽到對方道:“三娘子如今,也算得償所願。”

蘭亭不解望向他,他便道:“從前在京中,我問三娘子有何願望,三娘子跟我說,若有機會,想出京去看看。”

蘭亭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,兩家相看之時,她心不在焉,池昀陪她去佛寺中走了走,二人閑聊過這樣的話,只是池昀那時公務繁忙,來不及多說便匆匆被人叫走了,她獨自一人逛了起來。

也是那時,碰到了替皇後去佛寺上香的太子。

如今看來,真是世事無常,陰差陽錯卻又環環相扣,才有了今日的這一切。

“沒想到二郎君還記得我隨口說的話。”

池昀笑道:“那時我看娘子,猶如檻花籠鶴,說這話時,卻難得神采飛揚,故而記在了心中。”

只是當時公務纏身,沒能繼續把話說完,當時覺得來日方長,誰知曉竟成了訣別。

蘭亭神色也溫柔起來,“我的確喜歡現在的自由,哪怕過得苦些,難些,至少也為了自己而活,那時我以為這話太出格,郎君難以茍同呢。”

池昀舉杯道:“是某的不是,竟叫三娘子生了這般誤會,該自罰一杯。”

他一飲而盡,蘭亭噙著笑意道:“我那時未經思慮便脫口而出,說完便有些後悔,又見郎君聽完便借著公務脫身,更覺得不知所措。別的不說,這事叫我阿娘知曉了,定會教訓我。”

她是調笑之語,池昀卻並未順著她的話說下去,只是將飲空的酒杯擱到了桌案上,鄭重道:“可某的心意,同娘子的願望一樣,從未變過。”

桌案上仍舊喧囂,此處卻只有他們二人,池昀的話響在耳畔,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,蘭亭看向他的眼睛,卻只看到一片澄澈坦然。

還未等她理出個頭緒,身側的日面就驚訝道:“苻郎君!”

話裏話外不可謂不遺憾。

另一側的坐墊被人占據,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,他硬生生插入兩人之間,來勢洶洶。

眾人紛紛起身向他見禮,蘭亭看向他,卻見這人竟然穿上了她做給他的那件香雲紗圓領袍,一改往日的不羈,頭發比誰都束得工整,若是不開口,和池昀坐在一處,也是個貴氣逼人的郎君。

和眾人招呼完,這人才回過頭來道:“池大人連夜審案,又馬不停蹄查抄了林府,與周其芳周旋,眼下還能神采奕奕,屬實難得。”

池昀親自為他斟了酒,“比不得苻光兄神龍見首不見尾,來去皆匆匆。忙得連三娘子的宴席都顧不得參加了。”

苻光連忙看向蘭亭,見她神色依舊淡然,似是沒聽到他二人打機鋒般,才哼笑一聲,端著酒杯道:“池大人還是少喝兩杯,免得喝多了便說胡話,像那開屏的孔雀一般。”

池昀卻並不生氣,只是看著他眨眼道:“苻光兄今日這束發之態倒是不常見,著實令人眼前一亮。”

苻光勾了勾唇,正欲接話,便見對方又不經意地摸了摸頭上玉冠,“某這青玉冠倒真是許久未戴了,還是當初同娘子相看時所佩,一晃竟到了現在。”

蘭亭看向那發冠,的確有些印象,點了點頭。

正欲發話,旁側傳來窸窸窣窣地動靜,桌上好端端擱著的酒杯不知為何被主人碰翻,又在半空中被穩穩接住,苻光皺眉道:“幸好某反應快,不然弄臟了娘子親手為我做的這身衣裳,才真實罪該萬死。”

蘭亭冷眼看向他,正欲發問“親手”二字從何而來,就見苻光已經飛速地揭過話頭,同池昀飲起了酒。

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,一杯接著一杯,直到眾人都停了下來,還在原地拼酒。

蘭亭見時候差不多了,索性道:“今日便這樣吧。”

待到一一將人送走,只剩下兩個醉醺醺的人坐在原處,都是目光清正的模樣,似是分毫未醉。

蘭亭卻知曉,一個比一個能裝。

苻光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,大馬金刀地坐在原地,把玩著杯盞朝著阿厘道:“你們家池大人都醉成了這副模樣,還不將他送回去?”

池昀順勢起身,“的確叨擾三娘子許久,這便走了,馬車就在外頭,我還是送苻光兄一程吧。”

苻光瞇眼,這人真是司馬昭之心,臨走都要拉著他,索性道:“我與娘子還有要事相商,恐怕要留上一會兒。”

說罷,勝券在握般看向蘭亭,林家倭寇一案,按理必有玄機,他賭她會有話對他說。

不動聲色觀戰許久的蘭亭這才施施然開了口,“的確有事相商,還請池大人留步。”

*

苻光嘴角的笑容一滯,俯身朝著蘭亭而去,蘭亭來不及退後便被他握住了手臂,這人在她耳邊咬牙道:

“倭寇一事,娘子不想同我商量一二麽?”

蘭亭目光平靜地緩緩拉開他的手,也微微側頭道:“苻大當家記性不好,我就再說一次,我與你緣分已盡,各不相幹。”

她起身朝著池昀道:“池大人,請。”

苻光坐在原地,當真醉了一般,沈默地看著二人離去。

蘭亭帶著池昀去了不遠處的書房,一進到屋內,蘭亭面上的神色便沈寂了下來,招呼道:“池大人請坐。”

池昀未動,只是溫聲道:“娘子既然放不下他,為何又不讓他進來?”

蘭亭身前的手不自覺地交握,只輕聲道:“我與他,長痛不如短痛。”說罷,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屋外,“再說,我的本事,還攔不住他。”

池昀會意,不再糾纏這個問題,只是笑道:“三娘子尋我是有何事?”

蘭亭道:“衛憫,衛逢安,你可識得?”

池昀笑意微頓,“娘子這是何意?”

“池大人,你的老師是衛吉,衛吉有兩個兒子,一個是現在的吏部尚書衛大人,還有一位,就是這位衛憫。”

她緩緩道,“我自認識人還算有幾分本事,這件事深思熟慮,告訴你再合適不過,但我能相信你麽?”

池昀沈默許久,俊臉不覆往日的溫和,多了幾分沈穩和淩厲,“娘子若願意信某,某必不讓娘子失望。”

蘭亭點頭,“那好,我且賭上一回。”

“池大人,你來這嶺南道的目的,恐怕絕非傳聞中被排擠而來這麽簡單。衛吉若是老眼昏花到將你這麽一位驚才絕艷的天子近臣趕出長安,那他就不是衛吉了。”

池昀眼中帶著讚賞看著她,便聽她繼續道:“若我沒猜錯,你來這裏的目的,與衛憫必然有關。”

池昀嘆息,拱手一揖,“娘子果真冰雪聰明,”他起身道:“老師的確想不通一些事情,故而趁機讓我來查上一查,從前被段嶧轄制得如同鐵桶一般的地方,好不容易能有個攪渾水的時機,許多掩藏在底下的真相,也會隨之浮出。”

“現在看來,老師的確神機妙算,我恐怕不虛此行。”

蘭亭將一封手劄擺到他跟前。

池昀垂眸看著手劄上的字句,笑意漸漸凝滯。

“二十多年前,衛逢安機緣巧合游歷至城外的岈山,在山中發現了一樁驚天秘聞,為了搞清楚來龍去脈,他隱藏在了山中伺機而動,卻不知為何,某日突然暴露,因此摔落懸崖喪了命。據他留下的信息可知,他是京城人士,還有位叫做孟音的戀人。”

“我收到消息,這位衛逢安便是衛吉那個被抹去痕跡的長子衛憫,這位孟音,是當朝皇後段嵐。”

她的聲音有些顫抖,池昀聽完嘆道,“果然。”

“我來給娘子講一個故事。”

“衛憫的確是老師的長子,不僅如此,還是他最得意的一個兒子。衛憫少年便才華初現,是那一批學生之中最有前途的一個人,可惜他生性崇尚自由,無心仕途,只愛游山玩水,想要探訪天下奇人奇事。老師不欲讓他浪費這份才華,卻也拿他沒辦法,好在還有戀人孟音能讓他對著紅塵俗世尚存眷戀。”

“他在同窗之中,與段嶧、李邕,乃至你的父親裴行易都關系親密,卻不知,最恨他的人也正是他視為兄弟之人。”

蘭亭皺眉道:“段嶧?”

池昀頷首,“老師也是後來才知曉。段嶧彼時只是初來乍到京城的中流世家之子,在老師的書院之中讀書之初,屢屢受人欺辱,是衛憫常常出手相助,段嶧認為,這一切都是地位的懸殊所導致的,更加堅定了往上爬的決心。他起初還能將衛憫當作好友相待,後來卻發現,只要和衛憫在一處,無論他走到哪裏,大家第一個看的都是衛憫。”

“之後,老師入閣,衛氏更加顯赫,當初的同門之中,衛憫前程自不用說,李邕出身武將世家,被老師安排到了江南道歷練,你的父親雖是庶出,卻文采斐然,也入了太常寺任職,只有他任了個尋常的京中守備。他鉆營之下終於搭上了秦王的船,千方百計地將妹妹段嵐嫁給了秦王。”

這是個一箭雙雕的主意,既能與秦王更近一步,又能輕而易舉誅衛憫的心。

池昀嘆道,“三娘子不知曉他是為何突然暴露,我可以為娘子解惑。那段時日,他收到了京城來信,說段嶧將親妹段嵐許給了當時還是秦王的當今聖人。故而才會急切地跑了出來,掉入了懸崖下。”

蘭亭恍悟,衛家必是認為他是想不開或者慌不擇路才掉入了懸崖,秦王喜結連理,衛吉的兒子卻因著準秦王妃殉情,無疑是親自遞上把柄給政敵。

故而衛吉明知曉是因為段嶧所致,也只能匆匆為兒子斂屍,將其秘密帶回。段嶧的招數惡毒,卻是陽謀。他做下這事時,本意也並非要衛憫的性命,只是覺得他處處圓滿得意,總要有缺憾。

這梁子結了下來,但衛吉也無從下手,偏偏次年秦王便在段嶧的協助下榮登大寶,段嵐也成了皇後,故而衛吉只能隱忍數年,甚至瞞下衛憫的死,只說是不知所蹤。

“老師和段家,既是政敵,又有殺子之仇,這些年的籌劃,都是為了找到段氏的弱點,聖人初時尚且信賴段氏,眼下逐漸被架空,也不得不仰仗老師的制衡。但這麽多年,老師一直覺得,衛憫喪命太過突然,不像是真的意外所致。沒想到答案就在娘子這處。”

蘭亭將那手劄往前推了推,“答案就在此處。”

池昀接過那手劄,妥善收入懷中,才拱手道:“這份恩情我會稟明老師,娘子是衛氏的恩人。”

蘭亭搖頭,“逝者的手劄既然是我所發現,為他正名發聲,了結夙願,也算是圓滿。”

況且,衛憫所發現的,可不是什麽尋常的秘聞。

他起身告辭,臨行之前,又被蘭亭叫住。

女郎有些猶豫,還是問出了口,“大人方才說的,段嶧的心思,是衛大人從何處得知的?”

池昀的面色染上些遺憾,掀了掀唇道,“段皇後。”

蘭亭怔然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下,心中的疑惑被解開,正在逐漸連成一條完整的線。回身之時,卻被人猛地扯住手腕,拉入懷中。

炙熱的胸膛將她的柔軟抵住,不盈一握的腰被人牢牢把在手中,她動彈不得,只能徒勞地掙紮。

清朗的聲音變得低啞而憤怒,是爆發邊緣的克制與壓抑,在她耳邊一字一頓道:“兩刻鐘。”

他將下巴擱在她肩上,仿佛要揉她入骨般。

“你和他足足待了兩刻鐘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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